【48812】我为姥爷买拐棍
2024-07-28 龙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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姥爷孙犁在《书衣文录》中写道:“上午外孙来,又为我买好烟五包,并帮家人和煤泥。小孩安稳寡言,颇有礼性,晚年见此,心甚怡悦。”
1977年我18岁,代表中国青年足球队竞赛,不幸膝盖半月板受伤,在北京第三医院动了手术。术后,我回到家里养伤,待了一段时间后,感觉腿不太疼了,在家无聊,就计划去天津看望姥爷,趁便玩几天。到了天津,住在姥爷家。我成心把伤情说得很轻,以免让老人家顾虑。
有一天,姥爷听住在大院的人说劝业场来了一种根雕拐棍,问我能不能帮他买一个。我爽快地容许了,姥爷顺手给了我一些钱。
在我的回想中,姥爷十分喜欢拐棍。他屋内角落里,放着一些不一样的原料的拐棍,常常看到他拿出来赏识耍弄。姥爷在《木棍儿》文章中写道:“抗日战争期间,我在山地作业近七年,每当行军,手里总离不开一根棍子,有时是六道木,有时是山桃木。棍子的优点,还在夜间,可作探路之用。那样频频的夜行军,我得免于下跌山涧,丧身溪水,不能不归功随同我的那些木棍。”
他还写道:“现在老了,旧性不改,仍是喜欢一些木棍。儿女所买,友朋所赠,竹、木、藤制,各色手杖,也有好几条了。其实,我还没有到非杖不可,或杖而后起的程度,手里拿着一根木棍,一是当作玩意儿,一是回想一些远远逝去的日子。”
姥爷还说到,他的“棍子有多条,既是玩意儿,就轮流着拿,以图新鲜。既不问其新老,也不问其质地。现在手里拿的,是一根山荆木棍,上雕小龙头,并非工艺品”。
我拿着姥爷给的钱,直奔劝业场。从姥爷家到劝业场不算太远,大约走30分钟。来到卖拐棍的柜台前,一问,根雕拐棍卖完了。我想,已然来了,爽性给姥爷挑单个的吧。主见拿定,就给姥爷选了一根竹子拐棍,价格跟根雕的差不多。
回到家里,阐明状况:“姥爷,我给您买了一根竹子的。”“没有就算了,干吗还买!”我感觉到姥爷不喜欢这根拐棍。我来津前母亲曾吩咐我“别干让你姥爷不快乐的事”。我拿起拐棍,对姥爷说:“我去给您退了。”说着我就往外走,只听姥爷在屋里喊着:“算了吧,别去了,太远了。买就买了吧,别退了。”我假装没听见,直奔劝业场。
其时那个时代,商场还不兴退货。售货员传闻我要退货,说什么也不给退。我急得快哭出来了。忽然,我想起大娘就在劝业场上班,赶忙去找她。不巧,她倒休。我想回来再试一试,就拉联系地对售货员说:“我大娘也在你们劝业场上班。”“你大娘是谁?”“鞋帽部的xxx。”“她住在哪儿?”“从劝业场侧门往北走一站地。”“你今日算是找对人了,我跟你大娘联系最好了,给你退了吧。”我急速道谢说:“阿姨,今后来了根雕拐棍,告诉我大娘行吗?”
我快乐地拿着退的钱往家走,好像办了一件十分了不得的大事。当我翻开大院大门时,看到姥爷站在屋前的台阶上,正焦急地向大门这边张望。“我紧喊慢喊,走出家门一看,你现已没影儿了,我这个着急呀!想想你的腿还有缺点,孩子给买来了,就留下呗。”姥爷不停地想念着。“姥爷,没事的,挺近的。等它来货了,我再给您去买。”我向姥爷隐瞒了退货的通过。姥爷疼爱我,就这件事,和家里人想念了好几次。
过了一个多星期,真的接到来货告诉,我把根雕拐棍拿回了家。“便是要这样的。”姥爷边抚摸着,边赏识着,爱不释手。只见姥爷拄着这根拐棍,在中厅转大圈,时不时地宣布拐棍与地板敲击的动静。
姥爷平常有早睡早起的习气。每天天刚刚亮,趁着人少的时分,就会到院中漫步,手里总会拿着一根拐棍,可以说是一种标配。即便患病住院,姥爷也会吩咐家人带上拐棍,伴其左右。1993年,姥爷80岁时做了胃部手术。术后恢复期间,我也曾去医院照料过姥爷。在病区走廊里搀扶着他,此刻我好像就成了姥爷的拐棍,分外小心谨慎。姥爷会紧紧抓住我的手,目光坚决、脚步稳健地一步一步向前走。握着姥爷衰弱却温暖有力的手,我感触到了姥爷寄予孙辈们的希望,以及他对咱们深深的爱。
本年5月,在姥爷诞辰110周年之际,我在姥爷安平新居看到了他曾用过的一些旧物,其间就有几根拐棍,触景生情,不由又想起了那根根雕拐棍。
其时年少的我,对买拐棍这件事虽回想犹新,却对其间的缘由不甚了解。现在看来,当年姥爷拿着根雕拐棍如获至珍的神态,是对抗战行军时“老伙计”的回想和喜欢。在战争时代,它是兵士们腿脚的延伸,是风险地步的自卫兵器,更是战斗意志的表现。
姥爷热爱日子,有自己共同的艺术档次。我猜测姥爷这么喜欢根雕的拐棍,或许源于根雕艺术考究“三分人工、七分天成”的创造方法,与姥爷在文学创造之路上所展示的清新自然、大道至简的艺术风格,有殊途同归之处吧。